在我們開店不久
我就認識了這對姊弟...
他們養了一隻陰陽眼(藍黃眼)的白色波斯貓--咪咪
" 醫生, 我想幫我的貓洗澡... " 姊姊說
" 好, 大概2小時後來帶她喔! " 我回答
" 請問是醫生洗還是美容師幫我的貓洗澡? " 她問
" 貓是我洗的, 因為我對貓的習性比較了解, 而且美容師不知道怎麼洗貓, 所以都是醫生洗的 " 我回答
" 好, 我也是希望這樣, 醫生也比較了解我的貓有沒有生病 " 她回答後就離開了
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93年5月)
這年也是咪咪腎臟病發迅速導致腎衰竭的一年...
一個月後再見到這對姊弟
是因為咪咪出現了嘔吐, 不願進食的症狀
血液檢查的結果顯示已有腎衰竭的傾向 (Cre 2.6)
咪咪在住院打點滴3天後就逐漸恢復並出院了
但因為腎臟病的警示症狀已經出現
所以在告知主人注意事項之後
主人就離去了...
當時的他們應該不知道腎衰竭是多麼可怕吧!
所以最後才會讓他們無法接受事實...
93年底的時候
咪咪腎臟病又復發了...
當時的腎指數高達4.5 而且同時出現貧血的現象
因此咪咪除了每週施打補血針外
還是需要住院一陣子好觀察腎指數的變化情形
所以咪咪和這對姊弟的聖誕節是在醫院裡過的
咪咪是一個很不配合的病人
除了發狂發怒抓咬人外
還會把輸液管線咬破弄斷洩憤
但如此做的結果反而讓自己流出更多寶貴的鮮血 (已經貧血了)
還得重新上靜脈針再痛一次
而每次咪咪上針都像在作戰
需要主人幫忙抓之外
防咬手套與包覆的毛巾也少不了...
咪咪的吼叫聲傳遍了整家醫院
也傷透了這對姊弟的心
看到姊姊掉下的眼淚...
我實在也不忍心
但咪咪實在需要打點滴以降低尿毒指數(BUN)
不然腸胃道與口腔的黏膜就會潰瘍壞死造成吐血或血便的症狀
更嚴重會侵犯到腦部造成死亡
但我們在咪咪的腎指數降下來之後
馬上通知主人好讓他們安心
當尿毒指數(BUN正常<30)與腎衰竭(Cre正常<2.5)指數都降下來後
他們決定接咪咪出院調養身體
但問題來了...
因為以前健康時候的咪咪已經是除了肉罐頭外神麼都不吃的挑食貓
所以生病之後要吃這些低油低蛋白的處方飼料與妙鮮包
根本是萬萬不可能...
這的確是一個大問題
也是最為難主人與醫生的一件事...
因為腎衰竭的動物通常比較沒有食慾
能引起他們食慾的通常都是比較重口味的罐頭
或是人吃的食物
但吃這些東西會加重動物腎臟的負擔
對已經宣佈腎衰竭的貓來說一點好處都沒有
但如果腎衰竭的貓不吃東西
將會導致血液中白蛋白含量下降
白蛋白一旦低於2.5以下就會造成動物的死亡
所以主人最好在貓咪還是健康的時候
盡量養成不挑食的習慣
在貓咪5歲以後可例行性的每年健康檢查
貓咪7歲成為老貓之後也應半年檢驗一次腎指數與每年全身性的健檢
如果貓咪已經有腎指數偏高的情形
可提早吃腎衰竭的處方飼料以減低或延後腎臟病發生的年齡
相信對所有愛貓的主人來說
貓咪可以多活幾年對主人來說是最最重要的事了
而咪咪就是只吃shiba等重口味的罐頭
其他的都不吃...
終於在94年的過年期間再次發病了...
咪咪的體重從3.2kg一直下滑到2.15kg
尿毒指數BUN 188 (超高)
而腎指數Cre 9.1 (爆高)
這樣的一個數字已經可以被醫生判定為腎衰竭末期了...
去年的大年初三還是初四吧!
我剛從台中跟家人過完年回醫院就接到咪咪主人的電話
" 醫生, 你們今天有開嗎? " 姊姊問
其實當時醫院剛接完急診正準備關門
" 有, 咪咪怎麼了嗎? " 我擔心的問
" 咪咪又不吃東西了, 精神很差都躲在房間裡不動 " 姊姊回答
" 那馬上帶過來吧! " 我說完後就掛下電話了
當姊弟帶貓來醫院的時候...
我看到越來越瘦的咪咪
雖然兇卻已經沒有精力再咬人抓人或掙扎了
雖然我心理已經有譜了
但在我們醫生的立場是必須盡全力讓動物減輕痛苦的
所以咪咪又開始住院打點滴
但這次...
輸液的治療效果不如以往
無法再將咪咪腎毒與尿毒指數降下來
甚至腎毒指數還有升高的趨勢 (最高11.4 , 這是我當獸醫以來看過的最高值)
當時咪咪並未出現消化道潰瘍出血的症狀
但貧血的情況嚴重
代表腎臟嚴重壞死到已經無法再行製造紅血球生成素
而無尿的情況也是讓我們醫生束手無策的一個原因
因為無尿代表腎臟已經完全失去功能了...
我們宣布放棄了...
立刻通知這對姊弟後
他們馬上就趕到醫院來看虛弱的咪咪
我們告訴他們檢驗的結果以及要有 "咪咪隨時會離開" 的心理準備
我知道說這些話很殘忍
但是卻又不得不跟主人說
我們也很無奈...
看著這對姊弟拭淚難過的摸著在籠子內的咪咪
而身為獸醫師的自己卻只能無能為力的站在身後安慰他們
我心裡也很痛苦...
" 給咪咪機會也給主人一個希望吧... " 我想到了腹膜透析的方法
所以我告訴主人有另一種方法可以嘗試但也只能延長幾個月的壽命
而且動物必需要撐過手術的過程
才能把透析管置入腹腔...
在告知主人腹膜透析的優缺點以及台大的地址後
他們就帶著希望與咪咪一起出院了...
不久後他們打電話告知我們
他們還是決定帶著咪咪到台大進行腹膜透析...
所以我在幫他們連絡台大蔡醫師並說明咪咪的病情後
他們就在台大開始進行複膜透析的治療
其實我們跟蔡醫師對咪咪的病情都不太樂觀
但我們都認為如果主人不放棄
我們也不放棄...
腹膜透析是一種能短時間
將腹腔中高濃度的尿毒稀釋出體外的一種醫學技術
通常使用於輸液療法無效
或急性嚴重性的腹腔毒性反應時使用
(有醫師認為急性腎衰竭與腹膜炎使用透析方法效果很好)
此種腹膜透析的方法在動物界屬於新開發出來的技術
因此透析的價格昂貴
且動物需長時間肚子插著透析管生活
需要考慮到傷口感染的問題以及經常性使用抗生素
而對腎衰竭的動物
腹膜透析後是否有感到舒服一些?
或是你問我是否贊成腹膜透析這種治療方法?
老實說
我真的不知道也不知該怎麼回答...
我只知道 "腹膜透析" 讓主人心裡有了希望
也讓主人有多一點點的時間可以接受貓咪即將離開的事實
咪咪在台大住院一個多月後
主人把她帶回家照顧並每天在我們醫院更換繃帶紗布與換藥
每次摸到咪咪瘦弱見骨冰冷的小身體
就覺得難過
我想這對姊弟心裡一定更不好受吧!
也許在人後早已哭紅了雙眼 掉盡了眼淚
只求咪咪可以多活幾天也好
這對姊弟與媽媽都很辛苦
常常開著車帶著咪咪台北桃園兩頭跑看醫生
" 咪咪會吃一點東西了..." 姊姊開心的說
" 雖然吃不多, 可是至少會吃了... " 弟弟也跟著說
媽媽則站在身邊跟我聊著咪咪的事...
" 覺得咪咪很痛苦, 唉...老了就是這樣沒辦法..." 媽媽說
" 是阿! 腎衰竭目前算是貓咪自然老化死亡的疾病, 不過咪咪才8歲, 真的早了點 " 我說
" 為神麼會這樣呢?" 媽媽問
" 我想應該和遺傳與飲食有關, 遺傳方面目前還在研究波斯貓腎衰竭的決定因子, 飲食方面就和日常所吃的食物有關, 越不吃乾飼料只吃重口味罐頭或人食的貓越容易腎衰竭, 而且及早發現腎臟病也很重要...如果腎臟病拖到腎衰竭就很難恢復了... " 我說
" 可是咪咪從小就挑食, 也喜歡吃蝦子...都是我們沒照顧好..." 媽媽自責的說
" 其實是你們太疼她了... " 我回答
看著姊弟倆站在咪咪的身邊呼喚著 "咪咪~咪咪~" 的樣子
真讓人鼻酸...
我不知道咪咪的身體還可以撐多久
當時腎衰竭的研究還沒有發表
但現在我知道咪咪腎衰竭的發生
是早在娘胎就已註定在咪咪的腎臟細胞基因上的
咪咪可以活多久都是被上帝安排好的...
大概四月份的時候
接到主人的電話說: " 咪咪離開了, 在去台北的路上... "
雖然咪咪的死亡已是預料中的事
但聽到死訊還是讓人嘆息
" 這對姊弟心裡一定很難過吧! 他們如此疼愛咪咪, 記得姊姊還說過咪咪是陪她長大的貓呢! " 我心想
我告訴了我先生這件事
我先生也嘆了一口氣說: " 還是離開了, 希望咪咪沒有感到痛苦... "
過了兩個月後
又再次遇到這家人...
但不同的是--多了一隻小黃斑貓
" 這位是...??" 我看著這隻兩個月大的黃色虎班貓說
" 他是我同學給我的小貓, 我想幫他驅蟲打預防針..." 姊姊說
在幫貓咪處理的同時
我也跟媽媽聊了一下關於咪咪過世後的事情
" 我們讓她火化了... " 媽媽說
" 他們姊弟一定很難過吧! " 我問
" 自從咪咪生病以後, 他們就一直很痛苦, 知道有腹膜透析之後就一直吵著要救活咪咪, 看著我的孩子那麼難過, 我的心也很痛, 就算是送咪咪一程吧! 讓孩子帶著希望多看咪咪一眼也好... 能多活幾天就多活幾天吧! " 媽媽說
看到他們提起咪咪時眼框濕濕的模樣
我知道要忘掉咪咪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
也正因為不容易
所以他們養了另一隻貓momo...
7月之後又養了一撮和小雪(改名NaNa)兩隻全白貓
以及兇猛波斯貓糖糖
和今年剛養的美短貓胖迪
而這些貓都是朋友同學送給他們的
我想他們這些朋友一定也很愛這對姊弟
不想再看到他們痛苦
所以才會送貓給他們希望他們可以早日恢復
他們家裡的這五隻小寶貝
常常來我們醫院洗澡剃毛以及治療或打預防針
我們也看著他們慢慢長大了...
今年五月胖迪發情從3樓跳到1樓
把上顎骨撞裂了
而這個月NaNa也懷了胖迪的小孩
生了6隻小咪
所以現在他們家有11隻貓了
媽媽上週有跟我約時間想帶這幾隻貓一起去結紮
不然 "貓滿為患" 是很有可能會發生的事了...
這對姊弟對家裡8歲老貓永不放棄的精神
真的讓人很感動...
雖然明明知道腹膜透析價格昂貴 (我想應該花了好幾十萬)
雖然也知道透析後主人必須花很多時間與精神照顧咪咪
但他們仍然抱持一絲希望
希望咪咪可以恢復健康
希望有奇蹟出現...
雖然咪咪還是走了...
但沒有人有怨言或遺憾
因為他們曾說過 " 要努力過才不會後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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